第24章_雨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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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在我的记忆里,很久没有下过这么漂亮的雪了。

  柏油路上的积雪还没来得及清理,厚厚的足以淹没半只鞋,经过一上午的人类活动,路中间留下了几道电车的车轮印,之后的路人,也便沿着前人留下的脚印,在雪地上生生开出了几条小路,颇有一种人迹罕至的隔绝感。加上宿舍楼的深灰色调,整个校园就显得静谧又深沉,我们三个就在这冰天雪地中站立着,呼出的气息很快就成了雾,飘飘洒洒地散在空气里。

  常喜昨天才戳破了我刚冒出泡泡的少女心事,今天就和宋与眠一起来了我的楼下找我,虽然我这么揣测我的姐姐属实不够厚道,但那一刻,我第一反应,就是常喜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混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好在上了大学的宋与眠善解人意了不少,许是看出了我的局促和茫然,在场面更加冷却之前,向我解释道今天是学生会放假前最后一次例会,赶上难得的下雪,结束后两人便临时起了意相约着吃火锅,想到我也还没回家,顺路叫上我,也当是临别前的小聚。

  我这才明白过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了常喜难得的君子之腹。这个交换项目开学前她们就得去英国,也就是说,下学期再来学校的时候,我就没法再见到她们了。

  虽然我们都在箱洲,但我和宋与眠也没好到寒假在家时能相约出门打发时间的地步,我们朋友圈子不同,生活的城区也不同,除了前后桌时那不到一米的距离,即便是在小小的箱洲,这么多年来我们的世界也没有什么交集。

  那今天从某种程度上说,还真的算是饯别。

  在我拖泥带水的人生里,告别无疑是一件漫长又难以坦率的事情,关于离别的失落总是来得钝感又后知后觉,正如文理分科时我那悄无声息的离开,就连高中毕业的时候我也不过在高考后匆匆参加了年级里组织的谢师宴,一个年级十六个班的人在酒店大厅包了桌,吃到后来场面就混乱了起来,宋与眠的家里出了名的管得严,那天没来多久就被她的父母接走了。我在这种大型的聚会里一向没什么存在感,吃完之后也没心情参加后面的续摊,早早的就离开了。

  暑假的时候忙着考驾照也没怎么跟那些高中同学见面,直到录取通知寄到手里的时候,才渐渐翻腾起延迟了很久失落感——我的高中生活,就真的这么结束了。

  现在回想起来,居然还有点道不明的感伤。

  但好在冬天的火锅能给人挺大的幸福感,随着咕嘟咕嘟沸腾起来的牛油红汤,离别的气氛被冲淡了不少,我坐在她们两个对面,隔着蒸腾的热气,烦躁的心情竟然也得到了安抚,加上常喜时不时地跟我们互动带动气氛,三个人的火锅也算是吃的热火朝天。

  “对了与眠,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正当我吃涮羊肉吃得正欢时,常喜问了这么一嘴,我表面上不动声色地埋头干饭,实则竖起了耳朵,只听宋与眠说:“明天就走了,你们呢?”

  常喜说:“我们后天,明天我还要和校会的指导老师做个汇报,下个学期的工作也得交接一下。”

  宋与眠转头看着我,问道:“那你是专门等你姐姐的咯。”

  “算不上专门。”想到这里我又来了气,“她直接把我的票和她一起买了,我都没得选。”

  从小到大许是被家里长辈们给惯坏了,二十多年一直信奉着“我想要的都会得到”的常喜,为了贯彻这一人生信条,没少干一些先斩后奏的事情。而我因为我父母的缘故,六岁那年父母离了婚才跟着妈妈回到常家,虽然没有从小带在身边,长辈们对我也都很好,常喜平时咋咋呼呼咋咋呼呼,可到底是把我当亲妹妹看,但也许是拘谨惯了,我到最后总归没长成像她那样张扬的人。

  说来也是这个道理,在筒子楼和摩托车后座上长大的女孩,终究与洋房里有司机接送上学的女孩有所区别。

  对于这一次的先斩后奏,常喜倒是理直气壮:“没事,反正你早一天回去也没事干,跟着我还有个伴。”

  宋与眠看看我们,客气道:“你们关系挺好。”

  我和常喜异口同声:“就那样吧。”

  然后面面相觑,挤眉弄眼地对视了一会后,我懒得和她在这儿幼稚,转过头问宋与眠:“你明天的高铁吗?用不用帮你搬行李。”

  常喜在边上趁火打劫:“后天咱们走的时候,姐姐的行李你也一块儿搬了哈。”

  “不用。”宋与眠摇头,“我家里人来接我。”

  哦。

  这个回答也不至于在意料之外,箱洲离H城算不上多少远,开车一趟三个多小时的路程,上大学第一年父母接送在学生间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想到念书的时候她家里人雷打不动的接送,上了大学还放不下心,在我看来宋与眠的家人对于宋与眠有些保护过度。不过人家家里的事情,我一个外人,说到底也没什么资格妄加评论。

  我的自告奋勇就这么草草收了场,只好干笑掩饰尴尬:“哈哈,你家里人对你好上心。”

  然后又扭头对常喜横眉冷对:“你去死!”

  常喜得意地看了我一眼,提起漏勺就往宋与眠碗里捞煮好的东西,举手投足间做作得让人作呕,顾盼之间还抽出闲对我挑衅地挑了挑眉,实打实的在炫耀,对于这种低段位的找事行为,我也不甘示弱,清了清嗓子,反击道:“对了,听说你们的交换还解决住宿呢,常喜,你和你们团支书,是不是还得住一起啊?”

  常喜动作一顿,脸绿了绿,辩解道:“你想得美,我就算自己掏钱出去住,也不会跟她住在一起——”

  “学姐。”宋与眠在旁边轻声提醒,“我们是公费项目,要求统一服从管理,住在指定的集体宿舍…”

  常喜被噎了个正着,挣扎道:“那我可以和与眠住一块儿。”

  没等宋与眠表态,我就冷笑着否定了这个提议:“你想得美。”

  “为什么不和夏学姐一起啊。”宋与眠眨眨眼,问道,“你们关系很好,不是吗。”

  我赶紧煞有介事地附和:“是的。”

  常喜的脸更僵了:“不,我们不熟。”

  说罢就彻底泄了气,求饶似的地看了我一眼,给宋与眠捞完吃的后又殷勤地坐到了我的边上往我碗里夹肉:“常乐,你多吃点,这么些天学习这么努力,都瘦了。”

  宋与眠不明所以,听到这里还真抬头看了看我,说道:“是瘦了,头发也长了。”

  我这才想起来,我和宋与眠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了,在那次一起出行之后,我就再没勇气去主动找她,有时候偶尔在上课的路上碰到也不过匆匆忙忙地打一个招呼,过了一月陆陆续续的结了课,偶遇的机会也被彻底的抹杀。

  其实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因为我到现在也浑浑噩噩地没想好怎么面对宋与眠,独角兽托常喜送给她之后,当天她就在微信上和我简短但真诚的道了谢,语气中多少有些惊讶的成分在,但许是知道对方都是寡淡的人,在简短的几句交流之后,没人再主动说话,便也就不了了之。

  一顿火锅就在某种程度的欢声笑语中吃完了,往回走的时候马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清的七七八八,我们三个走在人行道上,常喜突然说想要拍那种网上非常火的短视频,在积雪的树下,让我配合着摇树干把雪给抖落下来,这样就可以营造出唯美的大雪纷飞的感觉,说完也没问我同不同意,便把手机递给了宋与眠,就近找了一棵树,摆好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唯美姿势,催促着我上前配合。

  我只好硬着头皮上去帮她摇树,没想到那棵树上的积雪实在是太多,最后落下来的不是纷飞的细雪,而是无情的雪块,噼里啪啦地把我们两个一通乱杂,我因为低着头还算是逃过了一劫,而常喜,那个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女孩,却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铁拳的洗礼。

  我再抬起头的时候,常喜的脸色不比边上的树皮好上几分,狼狈地抹了抹脸,问我:“你这么用力干嘛?”

  这一口锅给我扣的不明不白,我辩解道:“我没用力,不信你自己试试。”

  于是常喜也不信邪地摇了摇树,又一通冰雹把我两砸的灰头土脸,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的当下,我只后悔我为什么还陪她站在树下。

  常喜的头发已经被砸得彻底没了形状,她沉默了,我也无言以对,沉默了大概有半分钟后,寂静的冬日午后里,突然窜出宋与眠的一声轻笑。

  我们齐刷刷地转过头去,发现宋与眠还拿着手机,把刚刚那一段全给录了下来,对上我们的眼神时,还乐在其中地比了个继续啊,的手势。

  以及嘴角努力忍住抽搐的,笑死我了的微表情。

  我很少简单宋与眠如此鲜亮的一面,正出神时,肩膀上又重重挨了一记重击,愣愣地低头看去,衣服上都是雪球砸开留下的雪水,再抬眼,常喜已经跑到了几步开外,从草地上扒拉着雪球,说道:“算了,反正都这样了,择日不如撞日,我们就来打雪仗,战个痛快!”

  惦记着斯斯文文的宋与眠,我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又迎面接住了她丢过来的雪球,这次雪直接溅进了我的领口里,一阵透心凉之后,我的胜负欲被彻底地激起,顾不上在宋与眠面前成熟稳重的大人形象,捧起一堆雪冲了上去开始了反击。

  一路就这么边打边走,没多久我的外套湿了,常喜的妆也花了,再没多久,不知道是谁的雪球误伤到了宋与眠,宋与眠也破天荒地放下了她的偶像包袱,捏起了雪球加入了这场乱斗,再到后来,不知道常喜这厮偷偷给宋与眠说了什么小话,她们两个居然联合起来一起攻击我了,我双拳难敌四手,实在是不堪其扰,只好用魔法打败魔法,就着模糊的视线抓住了离我最近的那个人,用身体的力量,抱着腰就带着人一块儿倒在了雪地上。

  距离实在是太近,倒下的那一刻,我就闻到了那股冷香,心中警铃大作,赶紧转了身子,垫在那人底下,好给一个缓冲。

  “好哇,一起扑街咯!”

  常喜从远处跑回来,嘴里调笑着。

  误伤了人,我张了张嘴想向宋与眠道歉,但还没开口,就见她转过了身来,半张脸快埋进了雪地里,咯咯地冲我笑,看我还没反应过来,抓起了手边的雪,又冲我扬了过来。

  而我又像个傻瓜一样,透过星星点点的雪絮,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宋与眠的笑脸。

  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更加灿烂,鲜活,又发自内心的张扬的笑脸,让人没法相信她是高中时,总是坐在自己位置上看课外书的,看不出喜怒的孤僻女孩。

  我这才发现,我其实一点也不了解宋与眠,我所知道的她总是在同学的叙述与生疏的外壳里,可宋与眠究竟在想什么,我根本就是一无所知,她就像是一座完美到让人望而却步的雕像,而直至今日,我才偶然凿开一条浅浅的裂缝,透过裂缝,猛然窥见一些关于真正的宋与眠的流露。

  我们并肩躺在雪地上,我的胳膊还垫在她的脖子底下,我看到她突然蓬勃*来的少女气的笑颜,春风化雨一般,好似我们的曾经就像是赛博世界里虚拟的假象,我想谁都有会两幅面孔,而她对这反差所给我带来的冲击还毫无察觉。

  “常乐,雪像是烫的。”

  我呆呆地看着她,被这短暂的鲜亮晃花了眼,张嘴重复道:“雪是烫的。”

  说话间,我甚至感觉到了身边的雪花悄然的融化,最后我又听见她说。

  “我好开心。”

  我也露出一口白牙,说:“我也好开心。”

  她说,你送我的那个娃娃,我会一起带去英国的。

  我说不了吧,那个好大只。

  之后常喜也过来在我们身边坐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到最后两人还一起劝我好好学习,别荒废自己。

  这是她第一次跟我说那么多的话,我想或许站在了朋友的立场,最后还是我受不了这临终托孤似的温馨,反过来叮嘱他们在国外照顾好自己。

  虽然只是一次小小的别离,但其实我最想说的是,可不可以不要走。

  跟编辑商量了一下,没什么意外的话周三本文要入v了,今天的更新写得长一点,周一周二就不更了,周三会有三更掉落,谢谢大家对雨眠的支持和喜欢,也希望有更多的人跟着常乐一起长大。为了方便和大家的交流,我开了一个围脖,id是小象奥兰多,如果有什么想讨论的可以在微博找我,有好的脑洞我也会在那里做分享,有兴趣的朋友们可以关注一下。再次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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