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其实我挺想和宋与眠说，要是实在夸不出来的话，就不要硬夸了吧，因为在她的夸奖落下的那一刻，我那三个室友都没忍住，笑了个人仰马翻。
要是放在当年我刚认识宋与眠的那会，就像发现我代写情书时的那句你很闲吗一样，我真的会觉得宋与眠在给我找不痛快，反手给她送个三五本说话之道让她学一学高情商的艺术，可现在我看宋与眠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即便是那么苍白的称赞，我都觉得该死的可爱。
宋与眠走的时候跟我说夏天见，于是我从冬天就开始重新定义夏天，她说把我带走了，于是我的心也跟着向往起大不列颠。
可是夏天的开头是夏天，夏天的结尾也是夏天，那么漫长的日光和热潮下，每一个片刻都可以说是夏天，她的范围给的那么宽泛，我怕来不及把每一个有代表性的时刻都做成醒目的切片一一排列好，也许她就要改变主意了。
我觉得我又离完蛋近了一步，可宋与眠像雾像雨又像风，轻易不开口，但开口的时候每一句话却都能在我心里完成一个漂亮的全垒打，让我晕头转向，心跳过载，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疑惑积沙城塔，我常乐，四面楚歌。
但好在现在天高皇帝远的，不像高中时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距离削弱的联系让关于宋与眠的一切随着流动的时间也渐渐在我心中慢慢脱敏，短暂的魂不守舍后，我开始试着找自己的生活，习惯了之后，竟也没再觉得乏味。
临时组建的球队就和没有物质的爱情一样，都是不用风吹，自己就会散了的散沙。我们美院女足众望所归地达到了重在参与的目的，小组赛分别以五比零，三比零，四比一输给了其他三支队伍，两周不到便草草结束了参赛生涯，各回各家。
我又回到了连观众都懒得去做的无业游民状态，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足球比赛过于惨淡的成绩而一战成名的缘故，再迟钝我也感觉到了一些变化，其中最为明显的是，学校里认识我的人开始变多了。
走在路上，或是在图书馆，甚至在宿舍楼下的洗衣房里收衣服时，偶尔都会蹦出一两个人，大多数是我们学院的，好像跟我很熟一样，非常热情的开始跟我打招呼，尽管我根本分不清她们谁是谁。
这对我来说是一件挺可怕的事情，因为我不但脸盲，也不爱记人名字，面对着别人的热情我就像个生硬的木头桩子一样，还没等别人觉得我怎么样，我就下意识地替他们感到了尴尬。一下子生活突然有逐渐常喜化的倾向，吓得我连图书馆也不爱去了好一段时间，直到校足球赛闭幕，热潮过去之后，我才觉得一切回归了正轨。
体育节旷日持久，等到女足决赛开赛的时候，已经是可以穿短袖六月。为了痛定思痛，在队长张瑜的组织下我们学院的女足成员也来到了决赛的现场——虽然是以观众的身份。
进入决赛的两支队伍都是陌生的脸孔，是医学院和法学院的队伍，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们的小组赛其实抽了一个上上签，能一争冠军强队都没在我们的小组，然而这才是最让人痛心的点——即便我们的对手已经是弱队，我们还是被打得抬不起头。
场上长哨响起后比赛就如火如荼地开始了，我坐在观众席的椅子上被六月已经算不上温柔的太阳给晒得昏昏欲睡，心里开始一万次后悔为什么要答应张瑜的邀请，而张瑜本人就坐在我身边，全神贯注地看着比赛，偶尔还真情实感的站起来摇旗呐喊，我认真侧耳听了一下，才发现她喊的内容不是什么好球，加油，太精彩了，而是一个人名。
好像叫春花来着？
我不动声色的在心里笑了半分钟，刚想她问问场上哪个人有着如此美丽的名字，医学院的前锋，7号选手便一骑绝尘地晃开身边两个防守球员，凌空一脚，势如破竹。
一比零。
我在心里哇哦了一声，心想那个女孩子，长得还挺漂亮，鼻梁高挺，眉眼深邃，乍一看还有些混血感。
然后我听到我边上的张瑜跟疯了一样喊:“春花，我爱你！”
我额头上的青筋不自觉跳了跳。
“你刚刚喊的啥？”
激动完一轮后，张瑜坐了回来，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在欢呼声的浪潮中对我喊:“那是我女朋友！”
不合时宜的坦诚让我差点心梗，我左右环顾了一周确认没人注意到我们之后，压低声音:“你小声点。”
“我说七号！”张瑜根本没听见我在说什么，还在自顾自的激动，“她是我女朋友！”
“是不是很厉害？”
我窒息:“你女朋友叫春花？”
“我女朋友进球了！”
好家伙。
和她聊天实在是太费劲，这种费劲已经盖过了本该有的惊讶，我头痛欲裂，质问她:“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这回轮到她惊讶了:“你不是吗？”
我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要逃避:“我当然——”
就被打断了。
张瑜笑得比太阳还灿烂:“可是我们学院的不都知道你是吗？”
好家伙。
我怎么不知道？
“……”面对突然被踹的柜门，我一时语塞，沉默半晌，从她的臂弯中绕了出来，默默地挪开一段距离，在承认和否认之间激烈地摇摆了一整场辩论赛后，脸色铁青地开口:“我——你们怎么知道？”
“哎呀，其实也没这么夸张，肯定很多铁直的人不知道吧，不过我们学院你也知道，大部分都挺开放，你们刚入学军训的时候，我们在边上就把你们这届比较显眼的性取向差不多讨论了个遍了。”张瑜到现在还没意识到我内心的波涛汹涌，“对了，一直忘了问你，你是双还是纯同？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啊？”
好家伙，原来我们军训在太阳底下挥汗如雨的时候，那帮学姐在边上吃西瓜时，还真他妈的在吃瓜啊。
信息量太大，我只觉得我的世界随时要崩塌。
我捂脸:“你…你们怎么看出来的？”
“很简单啊，军训休息的时候，有人起来表演，要是男的，你要么就低头玩手机，抬了头，就肯定是盯着美女看。”
靠。
有那么明显吗。
“我想起有些事还没办，先走了。”我生生地忍住了想要打人的冲动，内心又经历了一轮海啸之后，深吸一口气，起身礼貌道，“你们慢慢看。”
“唉。”看到我起身，张瑜还沉浸在兴奋中，“那你什么时候能办完啊？一起吃晚饭啊。”
我回头，万念俱灰:“吃什么晚饭？”
我现在只想自杀。
“和我们啊。”张瑜说，“我们队虽然没赢过，怎么说也是一起奋斗了，现在球赛也结束了，一起吃个饭，也算是犒劳一下大家把。”
“行吧。”我想了想，也确实有这个道理，便应下了，“那你到时候叫我。”
“好嘞。”张瑜笑，“有女朋友的话一起带来啊。”
带个屁。
我愤愤回头:“我没有！”
“哦。”张瑜了然，安慰道，“那不要紧，会有的。”
这都是什么话！
半场球赛看下来，我的脸色变化比场上的比赛还要精彩，我再没心思搭理她，在她问出更加让我头疼的问题之前，赶紧穿上外套落荒而逃。
晚上的饭说是球队的内部聚餐，结果到场以后我发现好多人都带了伴，再仔细一看，一个队伍十二个人，除了包括我五个单身的，剩下七个人两人带了男友，其中的五个牵着的都是女孩，气氛热烈又透露着些许尴尬，两个大男孩坐在十几个女生中间，不但格格不入，还势单力薄。
好家伙，好一场lgbt的盛会。
感叹完之后，我看见张瑜拉着她女朋友在我身边坐了下来，非常热情地跟我介绍:“这是我们队的守门员常乐，常乐，这是我女朋友，周醇桦。”
哈。
不是春花吗。
怕我不认识字，还特意介绍了后两个字的写法，笔画太多，组合奇怪，读音拗口，我在心里默默念了两遍，得出结论:不如春花。
七号选手春花看着我，客气伸手和我握了握手:“你好常乐。”
我眼皮跳了跳，也回道:“你好，春…桦。”
春花笑了笑，没再多寒暄什么，便转头和别的成员打起了招呼，倒是张瑜不知怎的对我格外有兴趣，似笑非笑地盯着我看了老半天，看得我实在受不了，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忍不住问她:“有话你就好好说，不要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哦。”说到这里我甚至感觉她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是这样的，其实我今天还有个不情之请，是一些私事，不知道当不当说…”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义正言辞地给她打预防针:“我虽然没有女朋友，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张瑜一愣:“哦…我不是问你这个事情，我是想问，专业课作业我们组要拍个剧情片，现在剧组还缺人，你愿不愿意进组啊。”
“…你早说是专业课的事情不就没事了。”我松了口气，“有空的话可以啊，你们组缺什么啊，场记还是录音。”
“那就这么定了啊，每个周末拍，你肯定有时间。”张瑜的眼睛又亮了起来，“我们缺个演员，我觉得你外形，气质都特别合适。”
我的脑袋又突突地开始炸裂，不敢置信地又问了她一遍:“演员？我？合适什么？”
“嗯…我们想拍个实验短片，探讨女性群体的，你就演那个喜欢上直女女主角的女二号。”
我感觉一把刀插在了我的心上，一时间直戳痛处，鲜血淋漓。
我虚弱道:“我现在拒绝来得及吗？”
张瑜直接从包里掏出了准备好的剧本递给我，眨眨眼，问道:“对了，你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啦？”
“……我没有。”
“是你们片子里那个很有味道的女孩吗？”
“……”
“年轻真好哦。”
好个屁，这天是没法再聊了。
我默默地起身，坐到了房间的角落里，抬手捂住脸，绝望地开始自我反思。
踢毛线的足球。
我连我的柜门都没能守住，算什么守门员。
常乐的夏天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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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放在当年我刚认识宋与眠的那会，就像发现我代写情书时的那句你很闲吗一样，我真的会觉得宋与眠在给我找不痛快，反手给她送个三五本说话之道让她学一学高情商的艺术，可现在我看宋与眠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即便是那么苍白的称赞，我都觉得该死的可爱。
宋与眠走的时候跟我说夏天见，于是我从冬天就开始重新定义夏天，她说把我带走了，于是我的心也跟着向往起大不列颠。
可是夏天的开头是夏天，夏天的结尾也是夏天，那么漫长的日光和热潮下，每一个片刻都可以说是夏天，她的范围给的那么宽泛，我怕来不及把每一个有代表性的时刻都做成醒目的切片一一排列好，也许她就要改变主意了。
我觉得我又离完蛋近了一步，可宋与眠像雾像雨又像风，轻易不开口，但开口的时候每一句话却都能在我心里完成一个漂亮的全垒打，让我晕头转向，心跳过载，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疑惑积沙城塔，我常乐，四面楚歌。
但好在现在天高皇帝远的，不像高中时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距离削弱的联系让关于宋与眠的一切随着流动的时间也渐渐在我心中慢慢脱敏，短暂的魂不守舍后，我开始试着找自己的生活，习惯了之后，竟也没再觉得乏味。
临时组建的球队就和没有物质的爱情一样，都是不用风吹，自己就会散了的散沙。我们美院女足众望所归地达到了重在参与的目的，小组赛分别以五比零，三比零，四比一输给了其他三支队伍，两周不到便草草结束了参赛生涯，各回各家。
我又回到了连观众都懒得去做的无业游民状态，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足球比赛过于惨淡的成绩而一战成名的缘故，再迟钝我也感觉到了一些变化，其中最为明显的是，学校里认识我的人开始变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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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育节旷日持久，等到女足决赛开赛的时候，已经是可以穿短袖六月。为了痛定思痛，在队长张瑜的组织下我们学院的女足成员也来到了决赛的现场——虽然是以观众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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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上长哨响起后比赛就如火如荼地开始了，我坐在观众席的椅子上被六月已经算不上温柔的太阳给晒得昏昏欲睡，心里开始一万次后悔为什么要答应张瑜的邀请，而张瑜本人就坐在我身边，全神贯注地看着比赛，偶尔还真情实感的站起来摇旗呐喊，我认真侧耳听了一下，才发现她喊的内容不是什么好球，加油，太精彩了，而是一个人名。
好像叫春花来着？
我不动声色的在心里笑了半分钟，刚想她问问场上哪个人有着如此美丽的名字，医学院的前锋，7号选手便一骑绝尘地晃开身边两个防守球员，凌空一脚，势如破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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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心里哇哦了一声，心想那个女孩子，长得还挺漂亮，鼻梁高挺，眉眼深邃，乍一看还有些混血感。
然后我听到我边上的张瑜跟疯了一样喊:“春花，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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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刚喊的啥？”
激动完一轮后，张瑜坐了回来，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在欢呼声的浪潮中对我喊:“那是我女朋友！”
不合时宜的坦诚让我差点心梗，我左右环顾了一周确认没人注意到我们之后，压低声音:“你小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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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很厉害？”
我窒息:“你女朋友叫春花？”
“我女朋友进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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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瑜笑得比太阳还灿烂:“可是我们学院的不都知道你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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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伙，原来我们军训在太阳底下挥汗如雨的时候，那帮学姐在边上吃西瓜时，还真他妈的在吃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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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看到我起身，张瑜还沉浸在兴奋中，“那你什么时候能办完啊？一起吃晚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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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们啊。”张瑜说，“我们队虽然没赢过，怎么说也是一起奋斗了，现在球赛也结束了，一起吃个饭，也算是犒劳一下大家把。”
“行吧。”我想了想，也确实有这个道理，便应下了，“那你到时候叫我。”
“好嘞。”张瑜笑，“有女朋友的话一起带来啊。”
带个屁。
我愤愤回头:“我没有！”
“哦。”张瑜了然，安慰道，“那不要紧，会有的。”
这都是什么话！
半场球赛看下来，我的脸色变化比场上的比赛还要精彩，我再没心思搭理她，在她问出更加让我头疼的问题之前，赶紧穿上外套落荒而逃。
晚上的饭说是球队的内部聚餐，结果到场以后我发现好多人都带了伴，再仔细一看，一个队伍十二个人，除了包括我五个单身的，剩下七个人两人带了男友，其中的五个牵着的都是女孩，气氛热烈又透露着些许尴尬，两个大男孩坐在十几个女生中间，不但格格不入，还势单力薄。
好家伙，好一场lgbt的盛会。
感叹完之后，我看见张瑜拉着她女朋友在我身边坐了下来，非常热情地跟我介绍:“这是我们队的守门员常乐，常乐，这是我女朋友，周醇桦。”
哈。
不是春花吗。
怕我不认识字，还特意介绍了后两个字的写法，笔画太多，组合奇怪，读音拗口，我在心里默默念了两遍，得出结论:不如春花。
七号选手春花看着我，客气伸手和我握了握手:“你好常乐。”
我眼皮跳了跳，也回道:“你好，春…桦。”
春花笑了笑，没再多寒暄什么，便转头和别的成员打起了招呼，倒是张瑜不知怎的对我格外有兴趣，似笑非笑地盯着我看了老半天，看得我实在受不了，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忍不住问她:“有话你就好好说，不要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哦。”说到这里我甚至感觉她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是这样的，其实我今天还有个不情之请，是一些私事，不知道当不当说…”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义正言辞地给她打预防针:“我虽然没有女朋友，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张瑜一愣:“哦…我不是问你这个事情，我是想问，专业课作业我们组要拍个剧情片，现在剧组还缺人，你愿不愿意进组啊。”
“…你早说是专业课的事情不就没事了。”我松了口气，“有空的话可以啊，你们组缺什么啊，场记还是录音。”
“那就这么定了啊，每个周末拍，你肯定有时间。”张瑜的眼睛又亮了起来，“我们缺个演员，我觉得你外形，气质都特别合适。”
我的脑袋又突突地开始炸裂，不敢置信地又问了她一遍:“演员？我？合适什么？”
“嗯…我们想拍个实验短片，探讨女性群体的，你就演那个喜欢上直女女主角的女二号。”
我感觉一把刀插在了我的心上，一时间直戳痛处，鲜血淋漓。
我虚弱道:“我现在拒绝来得及吗？”
张瑜直接从包里掏出了准备好的剧本递给我，眨眨眼，问道:“对了，你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啦？”
“……我没有。”
“是你们片子里那个很有味道的女孩吗？”
“……”
“年轻真好哦。”
好个屁，这天是没法再聊了。
我默默地起身，坐到了房间的角落里，抬手捂住脸，绝望地开始自我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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